银幕女鬼变变变

银幕女鬼变变变

02.09.2021文 | 陈伟光

鬼在华人社会里是禁忌,女性则是父权社会下的边缘人物,两者在银幕上结合在一起,就有了各种男性主观意识的投射。女鬼作为恐怖片的重要元素,千变万化的形象随着故事类型和时代审美观不停演变,带有一定的文化隐喻。

聂小倩捧红两代女星

1960年香港上映的邵氏电影《倩女幽魂》改编自聊斋志异,诞生了华语电影最有名的女鬼聂小倩,不过在导演李翰祥追求中国传统文化特色的包装下,这个女鬼一点也不恐怖,反而典雅端庄,让女主角乐蒂一炮而红,获得古典美人的称号。此片后来在1987年被程小东翻拍,同一个女鬼角色再度捧红来自台湾的王祖贤,让她成为80和90年代的女鬼代言人,其飘逸的气质更接近仙女,所以也经常饰演各种狐仙角色,同样不走吓人路线。不过早在1966年由鲍方执导,同样改编自聊斋志异的《画皮》已经出现青面獠牙的女鬼,这是一个知人口面不知心的故事,女鬼披上人皮诱惑书生抛弃妻子,最后把他的心脏挖走。2008年被陈嘉上翻拍时,为了迁就中国电检,周迅饰演的女鬼变成了狐妖。

姚凤磐执导的《秋灯夜雨》掀起台湾鬼片风潮,他首创用推车让女鬼移动,吓出了一代人的童年阴影。

土法炼钢的鬼片之王

一直被官方要求健康写实的台湾影坛到了70年代才兴起鬼片风潮,其中拍出个人特色的导演首推姚凤磐,他自创不少拍摄技巧而独领风骚,是家喻户晓的鬼片之王。让他声名大噪的《秋灯夜雨》拍摄於1974年,这是一个关于村姑被负心汉抛弃,母子求见不果冻死门外后,变成厉鬼回来报仇的故事。姚凤磐在片中首创以推车的方式让女鬼行动,再配上青色面灯和凄厉的哭声营造气氛,吓出了一代人的童年阴影。他在此片掀起风潮后,一连拍了《寒夜青灯》和《蓝桥夜冷》,这三部电影都是取材自《聊斋志异》和《太平广记》这些古代小说,到了《鬼嫁》才转向本土民俗的冥婚题材,随后转型到社会题材的《旧锁》、《血夜花》和喜剧形式的《讨厌鬼》,通过土法炼钢打造了一个属于台湾人的恐怖体验。不过在台湾戒严时代不可提倡无稽邪说的管制下,他的电影经常以主角南柯一梦、安排说书人阐明情节虚构的方式避开新闻局的检举。

从鬼片受惠的女星

港产片盛世的80年代,银幕上除了王祖贤飘来飘去,以女鬼形象闯出名堂的还有王小凤,她在1984年一出道就凭写实爱情片《错点鸳鸯》夺得香港金像奖影后,但却要等到翌年才凭《僵尸先生》的女鬼小玉一角为人所熟悉,过后就不断被片商找她在《僵尸翻生》、《鬼新娘》饰演同类型角色,而她从影以来主要以恐怖片为主,当时一度有「鬼后」之称。此外,梅艳芳在《胭脂扣》一片中饰演的痴情女鬼如花为她夺得香港金像奖影后,这个角色一反女鬼的刻板印象,堪称80年代一个经典。但论到鬼片专业户,那就非罗兰莫属,谁也预料不到,在粤语片和电视剧充当多年绿叶的她,晚年竟然以灵异片走红。自从在1993年的《七月十四》扮演龙婆这个灵媒角色后,就广受观众欢迎,并在其后的《阴阳路》恐怖系列和其他鬼片中反复出现,成了港产鬼片一个代表性人物。罗兰后来在2000年凭《爆裂刑警》独居老妇一角成为香港金像奖最高龄影后,当时的她已经65岁。来自大马的李心洁凭《见鬼》荣获金马影后便被誉为新一代鬼后,但她没有成为银幕上的女鬼,只是经常出现在恐怖片和惊悚片当中,扮演遇上灵异事件的角色。

罗兰的龙婆形象虽然不是女鬼,却成了港产鬼片其中一个标志性人物。

东西方女鬼有别

西方电影和东方电影对鬼有着不同角度的诠释,前者比较理性和宗教化,后者则比较浪漫和充满想象。香港的聂小倩是男性的情感投射,日本的贞子是怨恨的化身,泰国的鬼妻是思念的延续,都和人性息息相关。台湾恐怖片进入21世纪后卷土重来,《双瞳》和《诡丝》都以接近西片的分析手法去结合科学研究与地方民俗文化,发展出耳目一新的形态。2015年《红衣小女孩》的卖座,打开了近代恐怖片的里程碑,一系列本土都市传说成了取材对象,《人面鱼》、《粽邪》、《女鬼桥》接踵而来,新生代开始从自身文化挖掘各种灵异题材。2019年一部《返校》成了年度票房冠军,通过鬼魂控诉戒严时期的白色恐怖,跳出既有的模式,一举入围12项金马奖,并在最终夺得5项。这些电影勾起本土观众的集体回忆,为台湾恐怖片开拓了更广大的市场,也让鬼魂背后有了更多层的意义。

反映男性的主观意识

女鬼是人们内心恐惧的投射,一般上都以男性幻想为标准,美丽或丑陋都分别反映出女性在社会中的威胁程度。在妇女留在家中相夫教子的时代,女鬼通常是善良的,甚至可以像常人那样谈情说爱;当职业女性崛起时,银幕上就充斥各种面目狰狞的复仇女鬼,不同年代就有不同的形象。香港在千禧年初期还有《幽灵人间》、《三更》、《见鬼》这几部称职的恐怖片现身,但自从2003年合拍片开始之后,为了迁就中国市场,已经买少见少。难得2013年出现一部叫好叫座的《殭屍》,中西合璧加上日本鬼片元素,歌手出身的导演麦浚龙用本身的邪典口味把传统题材大幅翻新,可惜独木难支无以为继,所谓的复兴只有昙花一现,《殭屍》成了一首时代的挽歌。

香港恐怖片为了迁就中国市场而凋零,最后一部叫好叫座的《殭屍》成了一个时代的挽歌。

中国鬼片没有鬼

对岸的中国基于国情,向来严禁鬼片,导演们都竭尽所能避免踩红线,只要有鬼出现,最后不是主角南柯一梦,就是神经病人看见幻象,不然就是把鬼都化身成妖、魔、仙等形象在银幕出现。由于种种创作限制,恐怖片成了中国国产电影里最难出精品的类型,同时因为风险过高,很难吸引资金,所以大部份都是低成本制作,上映后票房和评价都屡创新低。至今为止,中国市场最高票房的恐怖片还停留在2014年上映的《京城81号》所达到的4.12亿人民币,导演还是来自香港的叶伟民。中国国产恐怖片的产量自2016年开始就每况愈下,从当时的90部剧降至今年的4部,几乎就快从院线排片中消失,这和当局近年的整顿脱离不了关系。

陈伟光

马来西亚资深剧场人、影痴与音乐发烧友,近年从剧场教学退休后,喜欢在社交媒体撰写各类艺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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