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珠穆朗玛 - 背影

寻访珠穆朗玛 - 背影

13.07.2021文 | 朱雅蕙

道路偶有崎岖之时,幸好有您,带我踏平坎坷。

人生徘徊迷茫之时,幸好有您,带我坚定前行。

生命中的贵人们啊!何其有幸遇见你们。

无论你们身在何处,我的感恩不及言谢。

寄语祝福,大家定要平安喜乐每一天。

* * * * * * * *

其实这一路上,我那缺氧空白的脑袋里就只有一个念头,看着那个背影,跟着,就行了.........

这一次的徒步之旅,我的行李如果没有Mingma代劳的话,我想我是半天也走不下去的Mingma是我们队里的porter,今年36岁,是位很有经验的Sherpa。

我一直喜欢跟在Mingma的后面,他穿着一双灰色和橙色间隔的运动鞋,在我觉得爬到快不行的时候,只要低头,就能看到他的鞋子。‘灰色’、‘橙色’、‘灰色’。。。。。。是一种节奏,我想我就一步步地跟着他,至少到下个休息站才停下来,我就是这样坚持着的。

喜欢跟在他背后,除了步伐节奏适合以外,更多的是那不知由来的信任与安全感。或许是他时不时的回头一望,以确定我一直跟着,或许是他不经意地把可能绊倒我的小石子踢开,还会随地搬个石头来补路洞,更会在遇上牦牛队时,把我挡在身后,这让我很安心。

Mingma只会说简单的英语,他叫我‘kanchi’,是妹妹的意思,我们大多时候是处于沉默的一前一后,五公尺的距离。记得我们聊得最长的一次是在往Dingbuche的休息站,我问他家住哪里?他说从Lukla是三天的脚程。这是我第一次意识到这山上的人都不用公里来算距离,而是脚程,对他们来说,多少公里并不代表要走多少时间,这里除了步行没有其他交通工具,除非骑马。

Mingma家里有位能干的妻子和七个孩子,最大的女儿已经十八岁,几个小的还在上学。我永远不会忘记当我问他地震可有影响他的家园时,他用右手比了个类似被铲平的手势,然后说:‘Bad!Finish!’

他那无奈的摸样,至今依然历历在目。我问他做完我们这趟后是否会回家?他说会留在Lukla等机会,不管多重,什么他都愿意扛,他叹道:‘Need money,house for family,school for children。’

说完,他把脚边的行李重新扛上,那重量压在他的背上,他似乎矮了一截。望着他的背影,我有点心酸,Mingma才三十六岁,身形已明显有点驼背,右肩比左肩高,说明脊髓骨已弯曲,也因此,腿稍显长短不一,左腿向外弯曲。这些都是因为长期负重攀高所引起的后遗症,无法矫正了。

一位挑夫要扛两个人的背包,再加上自己的一些行李,肩背上需承受大概30公斤的重量,是件不容易的差事。有一些公司甚至要挑夫扛上三或四人的行李,我们的旅游公司算是很有良心的了。

这些挑夫们都是夏尔巴人,他们大多数来自比较贫穷偏远的山区,须步行几天的山路来到这里赚钱。他们有自己扛东西的方式,不用背的,而是用一条绳子把东西挂在头上,利用颈项和背部的力量来扛。他们都同样有着瘦小的身型,不成比例的粗大颈肌肉,能扛多重,看颈项的粗细便知。导游告诉我们说最小的挑夫可能只有十三四岁,从小训练,越扛越多,赚的都是血汗钱。

挑夫背上承载的不只是重量,是家里漏雨已久的新瓦片,冬至时御寒的毛毯,妻子赤脚下的新鞋,也是改变下一代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命运,让孩子求学的机会。步步艰辛,却仍然步步坚定,是脚踏实地的幸福。

 

夏尔巴人,这山里勇敢的民族,五百年前他们从西藏南迁,移居在这昆布地区。他们与环境,与气候奋斗,建立自己的文化、语言和一切作为高山一族应有的体格。如果说,好的体能是要靠后天的锻炼,对于夏尔巴人而言却不然,他们在娘胎时,就是个天生的高山人。

他们是一群靠山吃山的民族,我常想,那一场无情的地震后,山塌了,他们该何以为家?

重建,在这高山上是很耗时耗力的。没有材料,只能就地取山石,没有电源,就用人力与锤子来碎石。因为步行是唯一能到达山上的途径,无法取代的材料得由挑夫从山下一步一步地往上扛。虽然艰难,但我相信夏尔巴人的坚韧与能力,当复修工作完成后,这里又会再次生气勃勃,回到当初的样子。

挑夫扛着屋瓦片,手上拿着登山杖撑着,一步一步往上。知道我们住的‘木箱子’山屋是这样来的,我很感恩。

 

环境很恶劣,资源更短缺,他们却能勇敢甩开天灾所带来的哀怨和伤痛,拥有重新站起来的勇气。夏尔巴人给我最大的体悟是: 生活条件越差,人类越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只为了能生生不息地活下去。

无情的地震,毁了家园,塌了山道,断了水源,乐天知命的夏尔巴人们,当时是否怨过天?四个月过去了,家依然是旁边的临时小亭,水道还在修,可见山区重建是一项艰巨的工程。

 

沿途看见不少屋子正在施工,瞧着就让人心惊胆战,在山崖边上工作,怎么没有安全措施呀?】

 

爬山,拖着的是自己的重量,跌倒磨破的是自己的手掌,踩到起茧的也是自己的脚。能爬多高,得自己估计体能状况,凭的也是自己内心的意志。虽说爬山靠的是自己,不过这趟旅程,我有幸遇上了我的贵人Mingma先生,没有他,路会走得更坚难。

对于Mingma一路上的照顾,我存着满心的感谢;对于他的遭遇,我深感同情。我在离开前,给他留了两件T-shirt、一条只用过两次的围巾、一双棉织手套和一笔丰厚的小费。对于金钱,我的确是个被用力榨干也不掉一滴水的人,不过,能给予微薄的绵力,至今从未后悔。

注:2015年5月12日,当地时间12时35分,大家还未从加德满都地震灾情缓口气,震级达7.3级的余震再次袭击,祸不单行。此次震央在珠穆朗玛峰和加德满都之间,昆布地区是受灾区,五月正好是登山旺季,中午时分又是登峰时段,地震引发的雪崩,埋了部分的基地营,几百人被困,等待救援。当时山区上的夏尔巴们临时充当义务救援队,不辞辛劳,在余震频频中,不畏涉险,救出伤者,抬到安全区等待救护直升机,也有些夏尔巴事后充当挑夫,运送物资往来灾区。因为拥有卓越的高山体能,再加上无畏的精神,那一次的高海拔救援才得以事半功倍的效果。

预告:下一期,来到Dingbuche,那一个晚上,我看到了人生中最灿烂的星空。

朱雅蕙

80年代在槟城一个小渔村出生。毕业于理大医学系,现为外科医生。虽手中握刀,但仍能趴趴走、当文字新人,感恩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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