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幕上不朽的黄飞鸿

银幕上不朽的黄飞鸿

28.04.2022文 | 陈伟光

电影史上产量最多的系列不是007,而是华人世界耳熟能详的一代宗师黄飞鸿。根据记录,从1949年第一部《黄飞鸿鞭风灭烛》至今,以黄飞鸿做主角的电影共有111部,先后有多15位演员饰演过这个角色,每一个时期都有不同的银幕形象。

生前不如想象中风光

银幕上的黄飞鸿威风凛凛,但历史上的黄飞鸿本人却是寂寂无名,生平资料匮乏,连生卒年份都不详,历史地位可想而知。他的历史记载实际上不多,很多都是民间流传的故事,再通过电影加工美化,才成为银幕上的英雄人物。综合各方资料,他大约于1847(一说1856年)广东佛山出生,父亲是广东十虎之一的南拳名家黄麒英,儿时随父亲练武卖艺,16岁出任工人教头,父亲去世后在广州开设宝芝林医馆悬壶济世,中华民国成立后治安不稳,他也率领徒弟在各种娱乐场所担任保安工作(俗称睇场)。1924年广州商人反对孙中山的北伐和联共政策,与国民党政府发生激烈冲突,导致广州政府派军镇压,烧毁西关一带,宝芝林也被波及毁于大火之中,黄飞鸿深受打击,翌年抑郁而终,死后颇为萧条,家人无钱买棺,多得弟子和亲友集资才能入土为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风光。

真人真事众说纷纭

黄飞鸿的确真有其人,但是生前记载不多,他的事迹很多都是通过民间传说而来,甚至连网上流传唯一的真人照也众说纷纭。当年宝芝林大火把他的资料尽数烧毁,他的遗孀莫桂兰被记者索取照片时,唯有给了长相最接近父亲的四子黄汉熙的中年照片交差。甚至连佛山的黄飞鸿纪念馆,里面的展品经过考证后,竟然没有一件是他本人生前的遗物。他的三任妻子全都英年早逝,第四任妻子莫桂兰当年进门时才19岁,而他59岁。传闻她在台下看黄飞鸿表演时被飞下来的布鞋打中头部,直性子的她当众打了黄飞鸿一个耳光,反而因此结下姻缘。她后来携带两个孩子移居香港开馆授徒,据说就是电影十三姨的角色原型。

真实的黄飞鸿资料不详,连唯一流传的照片也众说纷纭。

小说塑造银幕英雄

真实的黄飞鸿生前只是默默无闻的武师,却在死后成名,关键就在他的弟子林世荣(猪肉荣)后来到香港开班授武时,收了一名任职报馆的徒弟朱愚斋,此人在黄飞鸿去世十年后,开始在报章连载小说《黄飞鸿别传》,把他从师父林世荣口中听到的黄飞鸿轶事加油添醋写出来,最后还结集成书。1949年被粤语片导演胡鹏偶然读到,马上萌生搬上银幕的念头,拍成了史上第一部黄飞鸿电影,当时还分成上下两集公映,分别是《鞭风灭烛》和《火烧霸王荘》。胡鹏找来拥有武术底子的粤剧演员关德兴饰演主角黄飞鸿,因为票房卖座,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拍了59部。片中梁宽和猪肉荣的角色分别由曹达华和刘湛(刘家良父亲)饰演,反派则一律由石坚担任,并且把朱愚斋的小说列为原著,黄飞鸿这个人物一跃而成银幕上的一代宗师。

黄飞鸿成功转型

由于关德兴首次饰演这个角色时已经44岁,所以银幕上的黄飞鸿一直都是老成持重的长者形象,他一生总共在87部电影中饰演这个角色,俨然就是黄飞鸿的代言人,甚至还在香港开设宝芝林药局。这个早期的黄飞鸿形象在观众脑海中根深蒂固,期间只有粤剧演员白玉堂、擅长反派的邵氏演员谷峰、以及史仲田等人饰演过黄飞鸿这个角色,但基本上还是延续瓜皮帽、大马褂的形象,突破不了关德兴的表演套路。一直到了1976年上演的《陆阿采与黄飞鸿》,才第一次出现由刘家辉饰演的少年黄飞鸿,一洗观众耳目。成龙过后在《醉拳》把这个年轻版的黄飞鸿形象发扬光大,随着该片票房大卖,观众渐渐接受了这个设定,银幕上的黄飞鸿成功转型,赋予这个角色全新的生命力。

关德兴和石坚是早期黄飞鸿电影正反两派的代表人物,观众对他们的印象根深蒂固。

徐克彻底翻新设定

90年代初期,沉寂一时的黄飞鸿以全新形象回归大银幕,香港鬼才导演徐克彻底翻新了这个人物的设定,把他塑造成民族英雄,身处中国与西方政治和文化冲突的中心,面对新旧思想的挣扎,当中还加入他与十三姨的感情戏,让角色变得更加人性化。

徐克镜头下的黄飞鸿与十三姨彻底翻新了电影的角色和背景。

这个改造赋予黄飞鸿电影全新的面貌,中国武打演员李连杰凭这个角色再创事业巅峰,电影三部曲创下惊人票房,让黄飞鸿这个人物重新受到关注,成龙1994年主演的《醉拳2》更加创下黄飞鸿电影最高的4104万港币的票房记录。这个时期也出现不同演员饰演的版本,包括继承李连杰形象的赵文卓、搞笑的谭咏麟、跟风的钱嘉乐和王群、陪衬性质的王钰、甚至还有反串的曾思敏、昙花一现的季天笙等人,但没有一人能够超越李连杰的成就。千禧年过后,黄飞鸿几乎绝迹大银幕,最近一次现身已经是2014年《黄飞鸿之英雄有梦》的彭于晏,可惜口碑欠佳,无法掀起任何涟漪。

成龙在《醉拳》成功塑造年轻黄飞鸿的形象,获得观众认同而票房大卖。

 

不同形象的身份认同

黄飞鸿电影能够在香港占有一席之地,和政治环境息息相关,大陆的中共和退守台湾的国民党都不鼓励民间武术团体的渲染,唯有英殖民时期的香港得天独厚,在没有后顾之忧下开拍类似题材。粤语片时代的黄飞鸿电影多以广州为故事背景,成为大陆移民的乡愁寄托,但随着时代变迁,这种情怀逐渐淡出,后期到了徐克手上,故事背景直接改为佛山。黄飞鸿的形象从早期的老成持重,到中期的年轻叛逆,再到后期的民族英雄,这些变化都是随着时代背景演变而来,每一个时期都会重塑不同的价值观,造就了银幕上不朽的一代宗师,通过虚构的情节带来真实的身份认同。

 

 

 

 

 

 

 

 

陈伟光

马来西亚资深剧场人、影痴与音乐发烧友,近年从剧场教学退休后,喜欢在社交媒体撰写各类艺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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