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空漫游和复制人:追求哲理的科幻经典

太空漫游和复制人:追求哲理的科幻经典

24.12.2020文 | 陈伟光

《银翼杀手》是Cyberpunk电影始祖,各种未来城市景观把high tech low life的氛围表露无遗,手法启蒙了不少科幻片的导演。

 

科幻小说启发了读者对未来的想像,也从中催生了科幻电影这个类型,然而观众总是聚焦在炫技的特效场面,忽略了科学发展对于人类生活的思考。幸好有这两部经典打破刻板印象,带领我们探讨科幻包装下的人生哲理:生而为人的存在意义。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德国哲学家尼采在1883至1885年间完成的代表作,德文书名是Also sprach Zarathustra,一共有四部曲,总结了尼采的核心思想:上帝已死、超人、无限回归。书中人物Zarathustra原是古波斯祆教(拜火教)的创办人,尼采在书中为他写传,实则托他的口说出了自己心中的哲学思想,他的理论启发了后来的存在主义和后现代主义,影响深远。德国作曲家Richard Strauss从书中得到灵感,在1896年谱出流传至今的同名交响诗,后来被英国电影大师Stanley Kubrick用来当科幻经典《2001太空漫游》(2001: A Space Odyssey)的配乐,而这部电影的内容正好呼应了《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一书中所探讨的人生哲理。

科幻片经典《2001太空漫游》在人类登陆月球前一年已经面世,片中各种设定都有科学根据,有不少已经在后来实现,视野绝对超越时代。

布景道具都有科学依据

1968年,在人类登陆月球前一年,荷里活巨头之一的美高梅电影公司(MGM)推出了《2001太空漫游》,一早就出现登陆月球的画面,以划时代的的视野写下科幻片历史性的一页。电影中对太空冒险的想像力,启发了后来的《Star Wars》电影系列,片里出现的各种布景和道具都依据科学事实来制作,准确度很高,连太空船航行时也是处于无声的真空环境。那些液晶电视、平板电脑、太空站、人工智能、超级电脑、视像对话都在后来一一实现了。在没有电脑绘图的年代,本片所有特效镜头都是以人工绘图和人造模型拍摄,制造出银幕上令人叹为观止的太空与太空站景观,室内旋转走道与无重量状态的拍摄手法成为后世电影拍摄教材。值得一提的是,导演Stanley Kubrick无意拍摄续集,为了不想被其他电影回收再用,他亲自监督销毁所有道具布景,包括未使用於电影的胶卷。

神秘黑石板的象征意义

《2001太空漫游》除了技术成就以外,最有价值的是电影带来的思考,至今依然为人津津乐道。本片的灵感来自英国著名科幻小说家Arthur C. Clarke的短篇《The Sentinel》,吸引了导演Stanley Kubrick找他共同创作剧本,电影面世后小说才出版,补充了电影没有解释的某些背景,尤其是那块三番四次出现的神秘黑石板。根据作者的说法,那是外星高等文明对地球生物进化的测试,每一次的出现都预示文明的大跃进。第一次带来的智慧,启发猿人拿起骨头当武器,统治了地球;第二次出现在月球上,让科学家发现发射到土星的信号,展开太空探索。第三次出现在土星的轨道上,把太空人鲍曼送到遥远的时空里,经历了衰老与死亡;最后一次出现在他的床前,让他摆脱躯壳,重生为胚胎一般的超人,凝望着地球。黑石板每一次的出现都伴随着那首《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的旋律,完成一次又一次的超越,宛如尼采的预言。

人工智能进化的隐忧

整个人类的进化过程中,有一个环节让观众深思,那是在漫长的太空航行中,超级电脑HAL 9000拥有了人工智能,决定「叛变」的描写。它在获悉自己即将被关机时先发制人,终结了太空船上三名冬眠科学家的生命支持系统,接着制造意外剪断一名维修太空人的氧气管,但最后还是被仅存的太空人鲍曼强行关机,消失前还不断发出求饶的声音,最后哼出一首变调的歌。早在半个世纪以前,这部电影已经讨论了21世纪最热门的课题「人工智能」,而且还是有根据的演算。在地球另一端,HAL 9000的复制版用同样的方式操作,唯一不同的是太空船那一台多了一个「秘密」,那就是此次航行的目的。在与太空人长期对话后,超级电脑有了自己的意识,开始出现与地球版不一样的判断,这也是未来人工智能最大的隐忧,电脑最终超越人脑并取而代之,一如片中电脑轻易打败西洋棋手那样出现在现实中。

《2001太空漫游》的原作者Arthur C. Clarke是科幻小说的一代宗师,他和导演Stanley Kubrick共同创作,向人类文明的进化论提出大胆的假设。

 

“复制人会梦见电子羊吗?”

人工智能的构思继续为小说创作带来灵感,在《2001太空漫游》上映的同一年(1968),美国科幻小说家Philip K. Dick出版了《Do Androids Dream of Electric Sheep?》一书,讲述一个专门追捕违法复制人的赏金猎人,他把赏金存起来,只为了购买一头真正的活羊,取代每天假装喂食的电子黑脸羊。这个故事被另一位英国名导Ridley Scott青睐,在1982年耗费巨资拍成科幻电影《银翼杀手》(Blade Runner),电影版的故事聚焦赏金猎人追捕四名在太空殖民地叛变逃回地球的复制人,在追捕过程中开始质疑真人与复制人的身份。电影环绕在「我们来自那里,去向何方,存在有何意义?」这类科幻小说恒常的主题,质疑人类是否可以扮演上帝的角色,复制人的出现是否触犯了道德底线,他们有资格享受人类的待遇吗?

复制人与人类造物主的关系,是《银翼杀手》最核心的内容,把一个科幻题材提升至哲学层面,深入探讨两者之间的定义。

Cyberpunk电影的末世氛围

导演Ridley Scott不落俗套地结合了黑色电影、古典戏剧、文学与宗教象征的手法,让一部科幻电影晋升经典地位。这部1982年面世的电影把故事背景设定在2019年的未来,五光十色的霓虹招牌、无处不在的巨型广告屏幕、阴暗潮湿的街道、高耸入云的建筑物、满天的飞行车、各色各样的人种和语言、构成了一个独特的末世氛围。《银翼杀手》也是公认的Cyberpunk电影始祖,这是科幻小说的一个分类,泛指未来High Tech Low Life的生活,人们活在高端科技之中,但生活素质却相当低端,掌握科技的大公司奴隶员工,人们到处受到监视,颓废的主角通常想要摆脱社会束缚,拥有反乌托邦的思维。90年代的《Total Recall》、《The Fifth Element》和《The Matrix》都被归类为Cyberpunk电影,这个字眼通过日本动画《Ghost in the Shell》而广为人知。根据Ridley Scott的说法,本片的影像受到法国科幻漫画家Moebius的《Metal》杂志画风所影响,而片中城市的大楼景观也明显有着德国导演Fritz Lang的科幻片经典《Metropolis》的影子,这些素材都被统一在他刻意经营的风格下,加上希腊音乐家Vangelis的合成器电子配乐,树立了 Cyberpunk经典的印记。

复制人与造物主

《银翼杀手》最迷人的地方是复制人的感情,作为人类的复制品,他们的寿命只有四年,专门从事人类不做的高危工作,甚至是性奴隶,身份非常卑微。片中冒险逃返地球的四名复制人就是为了向他们的造物主乞求延长寿命的方式,两男两女彼此间的情感对比人类的冷漠,反而显得更有“人性“,这就是本片值得玩味的地方。赏金猎人在追捕过程中爱上一个女复制人,让矛盾更加深化,他开始质疑人类与复制人的定义。作为辨识工具的Voight-Kampff Test利用各种问题来测试对方的同理心反应,结果他用了将近一百个问题才能确定女友是复制人,因为她被植入了感情的记忆,不禁让他担心如果测试无效的话,以往那些无法通过测试而被逼消灭的,也有可能是人类。当一个具有感情的复制人出现,那还能够将之视为复制品吗?电影到了最后,把这个问题的难度进一步提升,暗示身为赏金猎人的男主角本身也有可能是复制人,因为别人拥有他的记忆。复制人与造物主的关系一直是本片的核心,最后一幕复制人首领於生命结束前,在天台上救了男主角一命,然后就像老僧那样坐化了,手中一只白鸽飞向全片唯一看见的一抹蓝天,对于生命的主宰给了一个寓意十足的提示。

超越时代的视野

Philip K. Dick擅长探讨虚构与真实的存在,他有不少作品都在死后被改编成电影,除了最著名的《银翼杀手》,还有阿汤哥主演的《Minority Report》、阿诺主演的《Total Recall》、吴宇森执导的《Paycheck》,近年颇受欢迎的科幻片集《The Man in the High Castle》正是他最著名的长篇小说。《银翼杀手》当年上映时并不顺利,导演在电影公司的压力下,首映版被迫加上画蛇添足的旁白和看似光明的结局,结果票房一样没有起色。后来因为导演与电影公司各种争议的修改,市面上前后出现七个版本,只有1992年和2007年的才属于导演本身剪辑的版本。不过,电影正是通过这些不同版本的流传,才造就后世的认可,可见一部科幻经典必须经得起时间的考验,才能够让世人领悟那超越时代的视野。

 

陈伟光

马来西亚资深剧场人、影痴与音乐发烧友,近年从剧场教学退休后,喜欢在社交媒体撰写各类艺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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